平山无墨

瀛洲不见雪。

【命兰】故人

命萧疏X兰镶玉笔。

OOC预警。含私设。

 

      细雨涟涟,雨打枇杷叶。雨水从屋檐前滑落,一坠坠到命萧疏面前的筑上,恰是落入那十三弦之中,在筑身洇湿开。

      “哥哥,你怎么在雨中击筑?”女焱师撑着伞踏进庭院,眉心皱起。

      命萧疏并未偏头去看她,只平淡地执起竹尺在雨声中继续敲击。

       女焱师把伞靠在肩头,看着义兄,无奈地摇了摇头,随即正下神色,告知他一件方才听来的消息:“太子携伴读南下,近几日要到达此地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到达金陵。”命萧疏想。他收好筑起身,冷峻的眉眼如覆霜雪,阖上眼的一刹那,脑海里浮现出那总在闭目的少年郎的身影——史官之子,太子伴读,兰镶玉笔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听见琵琶声了,女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女焱师知道,她那义兄不是听见了琵琶声,而是想起了史官家小公子的一手绝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秦淮夜游,纵歌尽舞。偌大一个金陵城,何愁听不到一曲琵琶?”她宽慰。

       命萧疏应了一声,从筑中抽出他的剑。他直身而立,反手握住剑柄挑了个剑花,右脚一侧,在这廊下就起了剑。他一连打下十八式,看起来心无旁骛。女焱师已经离开——她还有一些要事尚未处理。

 

      隐世的剑客,因为祖上从军时出了赫赫有名的不败郡王,而显得家世有几分特别。但在一列有从龙之功的臣属后代里,他的家世又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。如今还在世家与王侯子弟中还有声名,除却由于剑者的名气在会武者中仍然显著,不过是因为有一个被国师看中的义妹。

      他挥下剑,心中默念它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孤愤搏,孤愤搏,一腔孤愤搏平生。这柄剑传至他手时,他的师傅便这样介绍。

      但又有什么该孤愤?

      他持着剑,剑心一如当初——他相信人受剑驱使,而不是剑是人手中器物。

       在孤山之巅,他曾这么告诉对方。兰镶玉笔对此报以一笑。

      同是少年郎的命萧疏不能分辨出那笑的含义。他想了想,说:

     “我的剑说,你不该嘲笑他。”

     “我怎是嘲笑他?分明是怜爱他。”

     怜惜一柄剑。命萧疏无暇细想这背后深意,也许也没有什么深意。

      他是剑的仆役,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。

      在大众中有一种似乎匪夷所思的传闻:剑者无情,杀妻证道。但是否会爱屋及乌?——倘若怜爱的对象是主人。这个念头闪得太快,命萧疏仅仅能察觉到自己走了神。而走神对于一名剑者来说,是相当致命的。

       我的心不静。命萧疏心想。我的剑说应当休养生息,但是我没有睡意。他收起剑,把筑放好。

       雨下了一夜,他便在廊前听了一宿。

 

       雨声直到近午时才止歇。雨水弱去时,泥土的芬芳尽显无疑。新雨营造清新之境,空中的污浊被一洗而空。命萧疏轻易捕捉到一点北地松叶的雪味,还有一点枯燥的黄沙气息。这都不是秦淮该有的味道,也不是京都留得住的味道。但这些味道偏偏出现在这里,在此时。

他心灵福至,偏过头去,目光掠过女焱师,掠过末世之艳,最后落到兰镶玉笔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他的目光驻留不过几息,人便站起身,抬起袖,向着末世之艳一揖:“参见太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垂眉恭谨,面容冷肃,余光并未分给兰镶玉笔。兰镶玉笔却觉得他在看着自己,或者说,看着自己腰间的香囊——一个盛着浸过雪的松针和西北黄沙的香囊。末世之艳免了礼,命萧疏直起身。

        沉默充斥了整个空间。

      末世之艳打破了这寂静。他三言二语寒暄过,让出了空间给这对旧友——

       “岁前便常听兰镶念起先生,问时道是故友,不由叫孤好奇。今日一下金陵,到底得见是何人物了。”他一笑,招呼女焱师道,“这二人故友重逢,孤倒自觉多余了。走吧,诡珠君,国师也有话叫我转告。”

       院内此刻独留命萧疏与兰镶玉笔二人。

       剑者的目光顺着文弱书生的眉骨往下走,一路顺到那自然垂落在腰前的手上。太过清瘦。他点评。

       兰镶玉笔是看不见他在做什么的,更不知道他心内所想,只是凭着过人的知觉大略判断出命萧疏在看自己。他一贯是容易引着人谈话的,此番旧友一遇,竟不知道说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他们上一次分别太过寻常,也不寻常。我骗了他,兰镶玉笔心想,但他不知道我骗了他。

      先开口的是命萧疏:“三更夜起梧桐雨。”

      “更声连断雨亦歇。”兰镶玉笔接话。

       “听筑声吗?”兰镶玉笔还未从有关昔年梧桐夜雨的琴声回忆中回神,命萧疏已拿出他的筑,撩起袍子在廊前坐下击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击的是那秋色连天的六横野地,大风淘过一大片茅草,直直冲向赤江,一路南下。兰镶玉笔几乎想睁开眼,也差点睁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要斩下这天吗?”兰镶玉笔发问。他知晓命萧疏是何等剑中人凤,昔年也见识过那冷厉的剑风,只是如今这意在逆天的琴音,是那等不忿。他心中升腾出一种奇异的情绪,是惊诧,是忧惧,是怀疑。兰镶玉笔一霎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,他不该这样说,他不会这样说。那如今这般言语,是因今人非故人吗?那今夕又乃何夕?兰镶玉笔蹙眉。

        吹过庭中草叶的风歇止了声,命萧疏的筑声也渐渐收至无声。他对着故友,隔着那点不远不近的距离,用目光描摹对方的面庞。

         秀气的玉树挡不下凌厉的剑风,但剑所过处,树仍留根。

         玉笔难书,只留萧疏。

         命萧疏的神色还是没有什么变化,却叹息了:“我若是斩天又如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天道该斩,我顺天而生,却不能斩他吗?”命萧疏坐在筑后,手里端着那柄竹尺,倒像是持着柄剑似的。那持剑的命萧疏还是命萧疏吗?

         兰镶玉笔的心已经乱了。对于他这般以智才扬名服人的人来说,心乱已显输局。寻常故友,相逢应叙旧。他们亦如寻常故友,叙旧却大不寻常。他甚至生出一点悔意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听命于剑的剑者,以剑为魂。兰镶玉笔一向是明白自己的心迹的,但他似乎忽然不太理解自己当年为什么以谎言作掩了,他心下生出两分怅然。他笑了笑,转过身率先走出庭院,在拱洞下开口:“一曲消来一曲迎,你府上琵琶呢?”

 

——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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